一枕黄粱

[全职高手][乔叶]风与悠远森林的密语 Chapter 4

在乔一帆怔怔望着魔物的投影从棚屋的残骸中升起之时，战斗已悄然展开。

黑斗篷的猫跃上枝头，沿着树顶一路向下奔去，背后一圈圈的布条早在地上落了一摊，单薄锋锐的刀刃在垂在身侧的双手指间闪现出一线冷光。

“过去看看？”叶修点起了烟斗，烟草的味道散逸开来，乔一帆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看着叶修从那个随身带着的包裹里抽出一柄伞撑在头顶。

要下雨了吗？

灰猫第一时间抽了抽鼻子，耳朵和尾尖的毛发都是干燥柔顺的，空气中并没有过多的水气。然而黄白猫撑着伞一弓腰也跳上了树枝，从上方伸下一只手来。

他没来得及多问，匆匆握住了那只手。

他们一同从最高的枝头坠下，落到战场的中央。

片刻之前那一场席卷而过的火焰，让原本聚集在此的原住民们奔逃而走，少数被火焰网罗灼烧无法逃离的猫，就倒在灰烬之上，微弱地呼着气。

乔一帆并没有对他们投以太多关注。他活动着因刚才的冲击而有些发麻的脚踝，仔细打量起那个深红色的粗壮身影。对于魔物的认识，他还一直局限在从微草年长战士那里听闻的那些传说里，见到传说的具现，好奇心瞬间就压制住了因战场气氛生起的少许不安与紧迫感。

黑斗篷猫指间伸展出的利刃正沿着魔物一条手臂刺入，并向下牵扯出一长条伤口，大片烈火从割裂的表面皮肤之下喷涌而出，那只猫灵敏地在半空中一个翻身，退到了火舌舔舐的区域之外。

“会烧火的，我喜欢！”斗篷猫一把掀掉了兜帽，甩了甩一边手上固定的刃爪，瞳孔在火光照耀下亮得出奇。听到身后叶修刻意放大的脚步声，还自在地回过头打了个招呼：“老大你快看，今天这个很好玩啊！”

叶修抖了抖烟灰，将伞柄向后靠在一边肩膀上，没有说话。斗篷猫也不像是期待什么回答，而只是单纯地抒发着乔一帆所无法理解的喜悦心情，在短暂的对峙之后，他再度绕过地面腾起的火苗，急速奔入魔物扬起的利爪之间，刃爪刺入魔物的肢体一个借力，跃上了魔物的肩部。

深红色魔物的身躯大约能有三个乔一帆那么高，蹲伏在魔物肩头的那只猫，在这样鲜明的对比之下实在是有些渺小。爪刃挥动时，锋刃上反射出的火光映进乔一帆眼里，刺得他瞬间闭了下眼，再睁开时，魔物低声咆哮着，那双同样深红的眼睛里，像是涌出了血。

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

即使知道那并非是针对自己，灰猫依旧感受到了从内心深处涌上的战栗。残暴，冰冷，混乱，菱形的瞳孔让他想起曾经在森林里遇到的蛇。

发顶传来了力道轻柔的抚摩。

大猫叼着烟斗，视线仍放在魔物与斗篷猫的纠缠之中，却仿佛是看到了年轻同伴心底的那些复杂情绪，一只手轻轻揉了揉灰猫头顶那些细碎柔软的毛发。

爪刃与魔物的指爪相碰撞，传来了沉闷的敲击声。

斗篷猫被撞击中蕴含的巨大力道远远推开，落到了另一边棚屋覆盖着厚厚枝叶的屋顶上。魔物似乎进入了某种格外狂暴的状态，布满倒刺的尾巴从尾椎部位延伸开来，大力甩在地面上，引发出一连串的震动。

“小乔后退，包子，绕到后面去！”叶修撑着的伞迅速甩出，伞面翻折起来，伞尖变成了锋利的矛尖。烟斗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他收起来了，地上只剩下一个小包裹。

乔一帆手里一沉。

他迅速退到了一小从侥幸逃离了烈火吞噬的灌木之后，借着阴之月洒下的光辉看向叶修丢给他的东西。

那是一柄金属的长刀，刀身狭长，刀刃锐利，刀柄上紧紧缠着防滑的布条，仔细观察的话，能看见刀柄末端精细的雕刻。

然而……他能做什么呢？

乔一帆紧紧握着刀柄，从灌木缝隙中看过去。斗篷猫在那一次撞击里受到的伤害看起来并不严重，已经从棚屋顶上翻下来依照叶修的安排绕向了魔物身后，而叶修手中那柄长矛，正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姿态迎上了魔物喷出火焰时敞开的胸膛。

黄白猫直直撞破了火焰。他紧紧裹着那件斗篷，残余的一星火苗在斗篷飞舞的末梢上熄灭了。魔物的咆哮变得尖锐，而长矛最锋锐的尖端刺入了尚未进行防护的胸口那一片皮肉。

他能……做什么呢？

眼前的世界模糊了一刹那，之后又变得无比清晰。

乔一帆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首先是火焰。

吞没枯枝，蔓延过皮肤，灼烧的痛感，无法呼吸。

然后是风。

热辣辣的风，穿透胸腔奔入遥远的夜空。

身体和记忆被卷入漩涡，一并带走——

于是他听到了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