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黄粱

[全职高手][伞修]沙城 chapter 5

下一章应该就开始剧情主线了吧（大概

喻文州的疑虑终究没对任何人说起。

在各自复制了一份获自前嘉世遗址的记录之后，兴欣，霸图，蓝雨的主事者先后离开了魔术师那座高塔。苏沐橙在山脉交口与陈果分别，陈果将通过佣兵协会的传送阵回到兴欣驻地，而她将转道自由都市。

那是她生命中最初的记忆开始的地方。

自由都市恰位于两大王国分界线上，与微草的法师塔所隐匿的那片山脉接壤。正如它的名字所明确表示出那样，这是一座不受王族管辖的商业都市。出海口以及两条横竖贯穿大陆的河流的交点，令它成为大量物资中转的中心。主宰这城市中一切命运的，从始至终只有金钱。一夜暴富百万和一夜倾尽家财都不曾成为什么稀罕事，酒馆里的女招待将破产而烂醉的男人扔出酒馆后门，落到污水沟里任虫豸攀爬，也是每日都在上演的普通戏码。

苏沐橙没有保留下任何关于父母的回忆，似乎一睁开眼就已经身处阴暗不见光的孤儿收容所。比起那些地下街里五岁就开始在手指缝里藏刀片，十岁开始街头斗殴，十五岁变成小团体的头头，十八岁被乱刀砍死在深巷里的弃儿，收容所的生活已经足以称得上温馨和平和。比她要大三岁的苏沐秋早早就开始担负起身为兄长的责任，直到他们能力天赋成长起来逃出收容所，苏沐橙都不曾遇见过通常孤女会遭受的那些苦难。

她沿着那些熟悉的街角巷落行走，拐进城市南面明显破败的下等居民区。刚下过雨，地下道的污水混着无数秽物翻涌上来，浸没了砂石的地面，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气味。身着鲜亮皮甲的漂亮女性看上去与这个地方似乎很有些格格不入，然而苏沐橙本人却显得相当闲适，甚至比之前更要放松些许。

少时最好的那些时光，都在这里度过了。

右转，两个街口，左转，穿越一条狭窄的暗巷，苏沐橙用力推开阴影里那扇沉重的石板门。门上挂着的铁锁铁链早在过去的许多年里彻底锈蚀，随着那一瞬的使力断裂砸在地上，骨碌碌滚到污水里去了。石头堆垒筑造而成的房屋要比屋里的一切摆设都更坚实，木板床木头柜子木桌子挂满了蛛网，伸手轻轻一碰就悄然碎裂，铺满灰土的木头碎片在地上聚成好大一堆。

十五岁过后她再没有回到过这里。她甚至不知道叶修是不是和她一样。

有些事情叶修并不对她说起。

不过，有个小秘密，永远只存在于苏家兄妹之间。过去的三百年里，苏沐橙没有想过这些，因为无论是在嘉世还是在兴欣，叶修始终会在那里，她依旧是那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子，跟在年长的兄长身后。而世界上依旧有个叫做家的地方，可以让她回去。这样的梦延续了三百年，然后她在佣兵协会高层直接发布的远程清理任务中接到了叶修离开的消息。

辞去了兴欣佣兵团团长职位的叶修，再一次消失在那片黄沙里。

苏沐橙手指沿着墙面的刻痕移动着，左三列上两行，裂缝里零散卡着些拳头大的石头，第六颗，取出来，然后手指再深入几分，抽出一个丁点大的金属盒子。苏沐秋最喜欢玩这些小把戏，每次出门都留点小字条给她，有时写上瘾就变成长篇大论，有时干脆开始和她说起以前那些冒险经历里两个人干出的种种蠢事——以叶修的居多，也难怪这样的交流非得背着叶修。

这些带着年少恶趣味的字条，苏沐橙并没有仔细读完。有时她见到盒子里一叠新的信纸，好些篇写得密密麻麻，多半也就挑着看一些。三百年前苏沐秋最后一次和她道别，而苏沐橙在学院里，连最后那些遗留的字句，都不曾有机会看过一眼。

苏沐橙掰开盒盖，金属的盒子封得十分紧实，即使是过了这么长时间，那一沓羊皮纸仍然还能算得上坚挺，和屋里那些一拍就碎的木头桌椅还很有些距离。她抽出最上面那张纸条，字迹清秀干净，每一个都方方正正。苏沐秋在上面惯例地写了冒险目的地和预计来回所需的时间，落款标注的日期，也已经是三百年前。

那时候他们正准备跟随商队前往那个沙漠中的小村庄。

过去总是一遍又一遍地重演着。

苏沐橙最后把盒子里所有的纸条都掏了出来。她仔仔细细一张张看过去，很多她当年忽略了的细节信息如今又蹦了出来，在脑海里搅成一团。

叶修的酒量，在兴欣内部是出了名的。一杯最清淡的麦酒，就能把他直接灌到桌子底下，顺顺利利躺到第二天天光大亮。这方面苏沐秋比他要争气太多，真要喝开了，商队行走雪原之时用来御寒的最烈的酒也能灌下两壶。只是他也并不怎么喝酒，用叶修的话来说，就是他们这种要操作精密武器和术法的人，是不应该沾酒的，酒精会影响大脑工作，使他们在面临突如其来的危急情况时，难以做出最迅速恰当的反应。

……虽然那时候苏沐橙总觉得叶修这话更多的是在为他实在惨不忍睹的酒量作掩饰。

然而那一次，两人最后一次冒险之前。

苏沐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一壶有些年头的好酒，硬是拉着他们闹了一晚上。这回叶修连一杯的量都没到，仅仅喝了两口，就一头栽到地上睡熟了。苏沐橙刚从学院回来，就接替了叶修的位置，坐在桌子对面看苏沐秋一个人喝着，聊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在生活方面苏沐秋一向严格担负着兄长的职责，不仅是坚决不让苏沐橙沾酒，连叶修抽烟也要赶到屋外去——只要苏沐橙在家。很多时候，这间小小的石屋就被那道门隔出两个奇妙的空间，唯一的女孩子在屋里看书或者调节魔力，两个少年齐齐蹲门口，把巷子角落弄得云山雾罩。

后来苏沐秋大概是也有点醉了，愉快的笑容始终挂在那张和苏沐橙如出一辙的脸上。苏沐橙难得看他情绪如此外露，终于忍不住开口去问。她只知道两个人每隔一段时间的外出冒险，却从来不清楚那些旅途中具体的故事，连那些冒险最终的目的都不曾知晓。苏沐秋和叶修回来的时候永远打理得干净清爽，看不出半点受伤的痕迹，连远行的疲惫也少见，这种过于刻意的遮掩有时候大幅度地催生了少女的好奇，又被她潜意识里对两位兄长的深深信赖所压制。

后来苏沐秋到底回答了些什么呢？

那些零碎字句已被时间的洪流冲散，苏沐橙最终只记得，苏沐秋抬起被酒气熏出些红的脸，笑着看她，说——

“钥匙，找到了。”

她将金属盒子翻转过来。

盒子底层就这么轻易地脱落了，底下落出叠得异常整齐的一小方丝绢。对着光展开来，就能看到那些细细密密，看似毫无规则的纹路。

两天之后，另一支队伍也走向了那片沙海。

苏沐橙，乔一帆，高英杰，黄少天，张新杰。